长河上的白帆

高中重新做人版

小彩灯

黎伦,第一次写外校(好挫的东西

画下划线的外语句子是歌曲《Champs-Élysées》的歌词,感谢外语节(大家快去听!听了就能知道歌词翻译了!很好听的我代)


日头慢慢沉静下来,隐形的时间河正向着黄昏淌去。天边的夕阳红得越正,云层的金色也亮得越纯。伦敦想起巴黎的形容,说落日是一朵美艳的玫瑰,被金色的花托和花叶簇拥在一团。

巴黎走在她前面一些的位置,却不是正前,偏移了一点角度,挨着爬满藤萝的墙根。仿佛是全城最普通也最具盛名音乐剧演员,侧着脸好方便夕照这绝巧的化妆师为她上妆。那一根根金色的发丝被回光编织成华美的金线,浑然天成地融进她身上的裙装里。靠墙一边,投影的分界线很规整地斜乜着,切出明暗两侧。

伦敦想起了博物馆被藏在玻璃柜里的画像,还有摄影展上那些光影变幻,如梦似眩的照片。巴黎向来是它们争相演绎的对象。无论是城的景观,还是人——她。

“坐吧。”巴黎头也不回地给背后的她丢下一个轻飘飘的指示。

伦敦就这样被她引到了自己的座位上。仿佛是一场戏剧盛宴即将开幕,而眼前人正是黑咕隆咚的剧院里唯一执掌光源的ouvreuse(引座员)。她除了听话别无他法,连幕间休息时分换座位的自由也被她掐死在掌心里。

巴黎随着她,亦落座。可身子还是半斜着的,眼睛并不看她,似乎她还不如树下堆积着的落叶赏心悦目。她的目光是隐隐的一束,似乎可见,可及,可触碰,伦敦想伸手去握住,可最后只握住了一把细尘。

巴黎向她投去古怪的一瞥,随即目光仍然定格在原来那个湮灭的方位,继续不看她。

她们正坐在小广场的一角,面对着一个华丽的花坛。伦敦觉得那花坛里斗艳的奇花异草也和身边人的裙子似的,依托其繁杂而美得不可方物,教人在数清它们的花朵——或褶子,之前,移不开眼睛。

“Regarde-moi.”(“看着我。”)巴黎说。

她只用了一个命令式。伦敦却像闹别扭似的移开了眼睛,丢下未数完的花边弧线,落荒而逃。然后她听见身边人笑了。

“我让你看着我。”她用直陈式强调了一遍,“你怎么逃了呢?”

伦敦像是没听见似的,改而把目光移向她脚边的瓷砖。巴黎穿了一双平底的朴素的黑皮鞋,脚踝处露出一截白色短袜,再上面便是裙子的花边底端,在晚风里闲适地晃悠着,似乎她只是一个偷闲溜出来的老上班族。

伦敦仍不语。广场上的白鸽子、灰鸽子蹦来蹦去,也嚣张地跳到她们脚边啄着地上的尘土。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望着那些鸽子。

“那你告诉我,是什么让你同意跑出学校来赴约?”巴黎仍然含着笑,问。那笑容像极了一朵精致的金蔷薇,让人禁不住驻足,近看,细闻,然后再自嘲地意识到这不是真花,但终究是舍不得离开。

为什么呢?伦敦品鉴着这个问题,像是在回味一杯甘醇的酒液。语言在舌尖酝酿成形却无法吐出,她多希望巴黎能体谅她是个哑巴。不过,长椅上悠然自得的小姐似乎没有对她的回答抱有太大期待。

N’importe qui et ce fut toi, je t’ai dit n’importe quoi. Il suffisait de te parler, pour t’apprivoiser.”

她似乎在唱歌,但也是自言自语式的,声音很低,吐字也不甚清晰。伦敦凭借模糊的印象大约辨认出这是她很喜欢的一首小曲儿,在长期耳鬓厮磨耳濡目染中她也能哼上两句,巴黎却总是嫌弃她跑调,并且唱词有奇怪的accent(口音)。

伦敦于是学乖了,不唱词,有时连曲调也一并略去,交给身边的人。穿着一身正式的西服裙装也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旋转舞蹈,她只负责在脑内打拍子。

“Aux Champs-Élysées, aux Champs-Élysées...”

“Au soleil,sous la pluie, à midi ou à minuit,il y a tout ce que vous voulez, aux Champs-Élysées...”

后面的词像是被降临的夜幕吞噬了一般,渐渐吹散在晚霞里。慢慢地,音符也像蒲公英的絮一般散入春风,飘零向天涯海角。

 

“我们回去吧。”巴黎忽地说。伦敦知晓她这些微任性的caractère(性格),也便顺从地起身,挽起她的臂。两人像是将要去赴一场名流舞会的贵族青年,顺着路的走向,被晚风推向那扇白玉色的大门。

路两旁的灯已经亮了。白天,栏杆上缠络着柔软而透明的线,线上连缀起星星点点的小彩灯,如同藤蔓上开出的点点花苞,静止着,不生不长,只会借着电的力量,在晚上,群芳黯淡的时候,尽情地按着设定好的路线,争奇斗艳。红,白,蓝,这就是巴黎永不落的常青藤,鸢尾花。

她向她展出一个不留痕迹的笑容:“好看吗,mes étoiles(我的星星)?”

伦敦望着她在明明灭灭中的侧影,知道她指代的是那些五彩的灯光。巴黎深邃的蓝眸在les étoiles的照耀下正水润着,熠如星子。

她说她的金发就像穿起回忆的银河,被一朵玫瑰——故事的起源——束着,打着起伏延伸到一个意犹未尽的位置,似乎是想告诉她故事从未结束,甚至从未开始。巴黎拢了拢鬓角的碎发,不对她的话作评价,却指着那串红白蓝的小彩灯和链接它们的银色软线,说:

“那才更像是星河。”

是么?不是么?伦敦偏了偏头,最终也没再纠结于此。这世界本是合序之至的,巴黎却总能把它变得光怪陆离。

她喜欢那一圈圈扭曲的涟漪。

“那么,你要沿着银河去哪里呢?”她反问。

巴黎提了提(事实上从未落地的)裙子,平静地说:“我有个约会。”

“和谁呢?”伦敦追问。

“Je l’ignore.”(“我不知道。”)她回答道,随即脚步忽然变得欢快起来,向路的尽头跳跃着跑去。

伦敦慌忙追着她,也小步跑动起来。Cette charmente ouvreuse(这个迷人的引座员)又一次给她带起路来。伦敦依稀听见了圆舞曲的三拍子节奏——

哦,千万别又是个漫歌狂舞的宁静春夜!

她想着。


参考文献:

[1]Paris l'instant, de Philippe Delerm, Librairie Arthème Fayard, 200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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